高郵東大街晚清時期叫孝義東鋪,民國時期叫民權(quán)路,解放后改稱人民路,前幾年又改稱東大街。汪曾祺兒時的東大街,曾經(jīng)是高郵的繁華地段,這里是城鄉(xiāng)接合部,是聯(lián)系城鄉(xiāng)的水陸碼頭,是糧食、柴草和農(nóng)副產(chǎn)品的集散地。這里的炕坊、蛋行、草行、糧行、油坊、八鮮行、陸陳行、魚行、糞行林立,應(yīng)運而生的客棧、茶館、燒餅店、豆腐店、布店、醬園店、雜貨鋪、南貨店、砂炒店、煙店、診所、藥鋪、照像館散落在大街小巷。汪曾祺寫家鄉(xiāng)膾炙人口的故事大多發(fā)生在這里。
李三拿著鑼、梆,很無聊地敲著三更:“篤、篤、篤;鐺,鐺——鐺!”四更以后李三就不再敲了。五更公雞打鳴,東方露白,東大街就開始熱鬧起來,人們在“定定郭,定定郭,定郭定郭定定郭”的打燒餅聲中醒來,開始了新一天的勞作。戴車匠在這條街上起得比較早,在別家店鋪才卸下鋪板的時候,他已經(jīng)吃了早飯,選好材料,看看圖樣,坐到車床的坐板上了。這時候,各種叫賣聲在東大街此起彼伏地喧騰起來。東大街的早晨,瓜果蔬菜攤位布滿街頭。外地小船采購水鮮瓜果的一般都到八鮮行,八鮮行超過8點就收市。魚市老板天黑黢黢的就來到大淖河邊,下河漁民天剛拂曉就撐船前來賣魚,魚販子蜂擁而至,天亮了,魚市已早早地結(jié)束,留下一汪汪的水漬和揮之不去的魚腥味。
吃早茶是高郵人早上的閑暇享用,當時的揚屬八縣都是如此。汪曾祺在《如意樓和得意樓》《徙》《八千歲》和《文章余事》等文章里都有描寫。當時東大街的茶館,有位于煉陽觀的洞天樓,竺家巷的如意樓、得意樓和趙廚房,保全堂對面的朝陽春和更樓巷頭的劉長松小茶館。上茶館并不是專為喝茶,茶當然是要喝的,但主要是吃點心。所以上茶館又稱吃早茶,“明天我請你吃早茶。”“我來,我來!”“我先說的!”……上茶館似乎要比請吃燒餅、油條、陽春面正式得多,也上得了臺面。在點心沒有上桌之前,可以一邊喝茶,一邊吃干絲,既消磨時間,也調(diào)動胃口。過去上茶館不是為了洽談生意,就是調(diào)解矛盾糾紛,等干絲品嘗得差不多,事情也解決得七打八了。
上茶館畢竟是閑暇階層的享用,而燒餅油條則是老百姓的最愛。東大街當時有12家燒餅店,其中9家就集中在草巷口及其附近。從窯巷口東側(cè)的陳家燒餅店向西,依次有呂家燒餅店、鄭大房燒餅店、王家燒餅店、金茂恒燒餅店、吳大和尚燒餅店、毛小才燒餅店、劉德章燒餅店,還有草巷口的張榮貴燒餅店。
高郵燒餅,有桶爐和草爐之區(qū)別,從品種上分有光燒餅、插酥燒餅和火燒連子,草爐燒餅屬光燒餅之列。草爐燒餅也就是個實心燒餅而已,在過去是社會低層人物的充饑之物。汪曾祺在《八千歲》里寫道:“這種燒餅是一籮到底的粗面做的,做蒂子只涂很少一點油,沒什么層,因為是貼在吊爐里用一把稻草烘熟的,故名‘草爐燒餅’。以別于在桶狀的炭爐中烤出的加料插酥的‘桶爐燒餅’。這種燒餅便宜,也實在,鄉(xiāng)下人進城,愛買了當飯。幾個草爐燒餅,一碗寬湯餃面,有吃有喝,就飽了。”據(jù)儲元仿回憶:他家東頭有一家草爐燒餅店,西頭有一家插酥燒餅店,每天都在打燒餅的噼啪聲中醒來。兩家的顧客不同,草爐燒餅的買主多數(shù)是用苦力或農(nóng)村上城的人,吃插酥燒餅的多數(shù)是吃早點的老人家、讀學堂的學生、沿街店鋪子里的老板和那些身份稍高的店員。
大淖一帶都是些貧苦的勞動大眾,大字不識幾個,許多人以打蘆席、做窩積糊口為生,這是件十分辛苦的活。當?shù)赜惺仔稳荽蛱J席、做窩積的民謠:“養(yǎng)女兒不把土城頭,日做地攤子夜如牛,三天不洗臉,七天不梳頭,手如耓筢手,頭像劉海頭。”東大街的人靠自己的雙手和肩膀,打蘆席做窩積、挑籮把擔,出力氣打苦工糊口度日。
下半年,放鴨戶會到東大街賣新鴨。中秋節(jié)前后漁民會采菱賣菱,每天下午,許多小商販會在大淖河邊等候菱船的到來。八鮮行則是經(jīng)營家菱、荸薺、茨菇、河藕、芡實、水芹和西瓜等瓜果蔬菜的中介機構(gòu),傭金是經(jīng)營者的主要收入,通常按營業(yè)額的10%提取。汪曾祺《大淖記事》寫道:“巧云就和鄰居的姑娘媳婦在一起,挑著紫紅的荸薺、碧綠的菱角、雪白的連枝藕,風擺柳似地穿街過市。”這些是東大街的一道人文風景。
一到年底,賣草的船要有上百艘停靠在大淖河邊,分別到草行銷售。養(yǎng)老鴨的就到蛋行賣蛋,然后到糠土行買秕糠做鴨飼料。高郵是水網(wǎng)地區(qū),船多,修船的也多。不少船主會上街買修船用的桐油、麻絲、石灰,到鐵匠鋪買鐵件,去竹廠去買罱河泥的罱子、撐船篙子等,至于買紙張買布、打醬油買醋、買咸菜打肉等那是順便,紅白喜事上街打貨則是特為的。那時候農(nóng)村姑娘、“小大娘”,一輩子沒有到過高郵城的多得很,能跟順便船上一趟高郵,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。
汪老說:“那時的龐家肉案子生意很好,因為一條東大街上 只有這一家肉案子。早起人進人出,剁刀響,銅錢響,票子響。不到晌午幾片豬就賣得差不多了。”汪老筆下的龐家即唐家,坐北朝南,向東隔兩家就是連萬順醬園店,斜對面就是保全堂藥店。唐家掌作的是老二唐仁和,他高大體壯,皮膚棕色,雙眉濃黑。他賣肉很有一套,看人下刀,抬頭看秤。
東大街的醬園店當數(shù)連萬順和吉升。連萬順的門面很好認,是個石庫門,兩邊白粉墻上的兩個大字是黑漆漆出來的,字高一丈,頂天立地,筆畫很粗,一邊是“醬”,一邊是“醋”。連萬順茶干很出名,牌子闖出來了,車站、碼頭、茶館、酒店都有賣的,還有專門買了到外地送人的。雙黃鴨蛋、醉蟹、董糖、連萬順茶干,湊成四色禮品,饋贈親友,極為相宜。
東大街熱鬧還在于大淖河邊有個輪船局,有開白馬廟、薛北莊、北官垛和三郎廟的幫船,越塘有開樊川的幫船,張官橋有開一溝二溝三垛的幫船。高郵開幫船開得比較遠的是臨澤和興化,還有老閣。開興化的起點就在大淖的輪船局。汪曾祺在《大淖記事》里對其有詳細的描述:“大淖的南岸,有一座漆成綠色的木板房,房頂、地面,都是木板的。這原是一個輪船公司??客馐质呛虼男菹⑹?。往里去,臨水,人就是碼頭。原來曾有一只小輪船,往來本城和興化,隔日一班,單日開走,雙日返回。小輪船漆得花花綠綠的,飄著萬國旗,機器突突地響,煙筒冒著黑煙,裝貨、卸貨,上客、下客,也有賣牛肉、高粱酒、花生瓜子、芝麻灌香糖的小販,吆吆喝喝,是熱鬧過一陣的。”
高郵河溝港汊密布,是個適于養(yǎng)鴨的地方,成就了高郵鴨蛋的名聲,也催生了蛋行、炕房、鴨行這些行業(yè)。解放前后的高郵縣城,炕房(坊)就有10家,其中7家在東大街一帶。
東大街的行當齊全,生活極為方便。米廠就有5家:汪德大、王太記、新豐、萬倉和傅大豐;百貨店有王金元、劉圣源、丁同源;南貨店有茂大、復(fù)大和姜恒記;布店有祥源、周記;竹廠有沈家竹廠、陳相竹廠和王家石灰店;理發(fā)店有唐家、陳麻子、蔡文華和時家;香店有楊萬順、吳家和姚家華;豆腐店有顧家、王家、龍家和黃家;油面茶食店有江大陞、乾陞和和朱淦全;花席店有謝祥泰和裕昌祥;漿坊有談慶麟和蘇家;糖坊有方福永、蘇家和俞家;魚行有戚立發(fā)、戚立海和王慶云;八鮮行有吳西和王榮貴;旅館有悅來堂、萬福和如意館;篾匠有徐家、沈家和邵家,這些篾匠店專為蛋行外銷蛋品做蛋簍子,還為炕坊做裝苗雞、苗鴨和苗鵝的黃籃。同康泰染坊、居瘋子燈籠店、陶汝鞭炮店、戴車匠、侯銀匠和馬家線店就在草巷口西側(cè)。江大升茶食店、唐家肉案、連萬順醬園、邵家茶爐、源昌煙店等就位于草巷口東側(cè)。草巷口的浴室叫東玉堂。當時東大街上只有這么一個澡堂子,汪曾祺說他“在這家澡塘洗過多次澡”。
百歲老人王宏才說當時東大街很熱鬧,各種店鋪都有,光茶爐子就有4爿。當問及他對東大街什么印象最深,他說泰山廟的戲臺和迎會,以及煉陽樓的大舞臺(人民劇場前身,1956年拆遷至北城門口)。
總之,高郵的東大街,一條充滿年代感的老街,熱鬧繁華,充滿生活氣息。它是一個見證歷史、傳承文化、充滿回憶的地方,也是一個值得一游的勝地,無論是當?shù)鼐用襁€是游客,都能在這里找到屬于自己的故事。不妨在下一個周末,前往東大街,感受這個充滿生活氣息的老街,讓自己沉浸在歲月的記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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